她当着镜头把衣服一件件脱干净，只为表达中国女性困境

色即是空的辛苦

2018 年，为了纪念英国女性获得选举权 100 周年，BBC 以过去百年中部分女性的真实遭遇为灵感，制作了一部名为《她说：女性人生瞬间》的 8 集独白剧。
在影视创作中喜欢求新求变的女性导演赵薇，看了这部剧之后深受启发，便希望以同样的剧作方式，来展现中国女性当下的困境。
经过了为期两年的准备之后，由赵薇发起并担任监制的国内首部女性独白剧——《听见她说》，终于和观众见面了。


不同于《她说：女性人生瞬间》的厚重与宏大，《听见她说》并没有摄取超长的时间跨度和深刻的社会命题，而是从国内当下最常出现的女性问题出发，借由某个女性的个体情感，来传递女性承受的痛苦和发起的反抗。


一、
开篇的《魔镜》，剖析的便是时下最具热度的" 女性容貌焦虑 "问题。
齐溪在剧中饰演的 " 她 "，对自己的容貌很不自信。


一眼望向镜中的自己，她觉得满脸都有问题：额头扁、眼距宽、眼角窄、山根塌、嘴唇薄、下巴小 ……
除此之外，让她困扰的还有那一头稀疏的毛发，据说，这是她母亲唯一的短板，却不幸地被她继承了。


她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丑的女孩，并为此自卑不已。
为了 " 逆天改命 "，她每天都要在镜子面前坐 2 个小时 37 分钟，为的就是化好一副精致的妆容、戴上一头浓密的假发。
只有这样，她才能在朋友圈中底气十足地发自拍晒美照，才能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同学会上。


而这幅 " 假面 " 也没有亏待过她，不仅帮她在朋友圈中收获了众人的夸赞，还替她在同学会上出了一口恶气。
一想到曾经拒绝过自己的班长，如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班花，想方设法地为自己献殷勤，她就觉得自己像个大仇得报的战士，收获了胜利的喜悦。


只是，" 假面 " 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，毕竟，她心里很清楚，真正的快乐源于内心的真实，而不是来自外表的浮华。
直到她面对着镜头哭着把脸上的妆容卸完，开始直面自己的内心，观众才知道，她之所以会迷恋上畸形的快乐和病态的美，是因为被别人嘲讽过小腿。


她有一双粗壮的脚踝和健硕的小腿，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，曾帮她夺取过区里的短跑冠军。
可当她穿着母亲从国外买的裙子，以领旗手的身份站在升旗台上的时候，却遭遇了其他男生的嬉笑。
她不明白，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小腿，怎么就变成了那些男生口中的 " 象腿 "？可她还是萌生了羞耻心，从那个时候开始，她再也没有当众露过小腿。


羞耻心之后，与之俱来的，便是强烈的自卑感，她觉得自己丑陋极了，为此，她甚至去了整容医院，想要给自己换一张脸。
幸好，在整容医生的安慰下，她才就此作罢。


整容医生的鼓励，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因为外貌而受到的夸赞，她喜极而泣，却还是不能悦纳自己的脸。
她不再想着在脸上动刀子，而是退而求其次地学着化妆，想要借此把自己的脸，变成一张可以随意作画的白纸。
如此，她就成了开场时浓妆艳抹的样子。


剧集最后，经历了嘲弄的痛苦、夸赞的满足、报复的快意和敞开心扉后的释然，她面对着镜头褪去了所有的衣物和妆容，在浴缸中毫无伪装地与观众赤裸相见。
她在水中淡然地坐着，却发出了响亮的呐喊和沉痛的质疑。
美的标准是什么？是谁定义了这样的标准？这样的标准又是为谁定义？
这样鞭辟入里的提问，是齐溪的自问，也是对社会的质问，更是每个屏幕外的女性，应该产生的疑问。


二、
25 分钟的时间里，能在没有对手配合的情况下，凭一己之力把故事情节讲清楚，把人物情感说明白，并将剧集的主题表达出来，绝非一件易事，但是齐溪做到了。
很多观众可能会在剧集的开始、结尾和彩蛋处，在齐溪身上看到柳岩、王珞丹和黄璐的影子。
其实除了外形上的可塑性比较强之外，齐溪更让人惊喜和意外的，是她在剧中的表演。


剧集一开始，伴随着晃动的镜头和流畅的剪辑，陶醉于自我美貌之中的她，一边若无其事地做着频繁的动作，一边驾轻就熟地说着流利的台词，俨然一副得意的模样。
可是在说到 " 我长的不好看 " 时，她的语气瞬间低了下来，神情也自然而然地怅然若失了。
齐溪用一句台词、一种语气、一个神情，就让观众看破了，她的这张无懈可击的面容之下，有着一颗多么自卑的心灵。


回想整容医生夸自己好看时，坐在镜子前面的她，虽然满心欢喜，却忽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。
这场突如其来的痛哭，饱含丰富且细腻的情感，既让观众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压抑，也让观众对她产生了同情。
仅用一场哭戏，齐溪就表现出了人物的多面性，不得不令人称赞。


因为这是一部独白剧，演员需要借助台词来表现人物的内心，而内心深处的情感大多与人物的性格有关。
所以观众能透过台词的语气，感受到剧中的她时而虚荣、时而自卑，又时而善于反思的性格，这些都是齐溪用声音所塑造出的人物形象。


而剧集结尾处，她接起电话说出的那个 " 喂 " 字，不由自主地透露着弱小和娇憨，这个声音足以表明她和男友深厚的情感。
果不其然，正是在男友的开导之下，她才认可了自己曾经羞于提起的小腿。


《魔镜》的成功，除了齐溪成熟的演技和深厚的台词功底以外，还离不开剧作团队中其他人的努力。
这一点，通过片尾出现的一大串字幕表，就能看出。
一集只有 25 分钟的独白剧，只在银幕前面出现了一个演员，背后却有着成百上千人的努力。


单从剧集的声音效果来说，除了齐溪通篇说的台词发人深省之外，丰富的音乐和别出心裁的背景音，也都是剧集成功不可或缺的因素。
剧中的她化着浓妆，对着手机变换角度快速自拍时，观众听到的是急促的爵士乐，伴随着浓密的鼓点、美颜相机的喀嚓声和朋友圈疯狂点赞的提示音，她内心的浮躁和虚荣，都被观众听在耳里看在眼里。


当她讲述着参加同学会和站在升旗台上，同学们对她的议论时，背景音都是嘈杂细碎的窃窃私语声，声音由远到近、由小变大，仿佛能够让她迅速坠入当时的场景。
由此可见，那些过去的声音，给她带来了长久的伤害。


除了声音的运用之外，剧集中还有一些细小的细节，也在补充着人物的形象。
比如：她在自拍时，手机后面那个闪闪发光的镜子；


她反复说着 " 镜子是无辜的 "，却还是贴着胶带的化妆镜；


以及她在回想自己穿着蓝色短裙时，身处的那间蓝白相间的浴室。


诸如此类的细节，在剧集中存在很多，这些肉眼可见的细微之处，都在配合着人物，为观众传递一种更加真实的情感。
由此让观众更加信服她的遭遇，也让观众更加重视她的问题。
三、
作为国内首部女性独白剧，《听见她说》未播先热，更是甫一上线就登上了微博热搜，而且还取得了良好的口碑和8.4的超高评分。
但这并不意味着，它就是一部十全十美的剧集。单从《魔镜》来看，观众就能发现不少问题。


其中最为明显的，就是齐溪在彩蛋中所做的广告植入，虽然正片早已结束了，但在一部反对女性容貌焦虑的片子后面，植入一段美白保湿面膜的硬广，实在是有些破功。
不过考虑到，参演这部剧的所有演员和导演都是零片酬，两个广告也算是友情赞助，作为观众，还是可以勉强原谅这点瑕疵。


只是，有些瑕疵可以被原谅，而有的缺点也必须被提出。
《听见她说》的创作灵感来自于《她说：女性人生瞬间》，相比于后者对于黑人民权运动、性解放运动和司法判决错误等宏大问题的揭示，前者对于女性问题的触碰更为表面。
而且，《听见她说》也没有好好解决它所剖析的女性话题。


拿《魔镜》举例，虽然齐溪扮演的女孩最终跟自己和解了，可原因却是男朋友给她看了一段现代舞的视频。
不得不说，这种解决女性问题的态度，太过于轻巧了，而且给出的答案，也丝毫不具备说服力。


除了内容上的欠缺之外，和 BBC 制作的《她说：女性人生瞬间》相比，《听见她说》的场面调度明显落后很多。
《魔镜》中的场景，虽然集中在一个房子中的衣帽间、客厅和浴室，看上去已经够少了，但和 BBC 比起来，却还是显得繁杂。
《她说：女性人生瞬间》的 8 集作品中，大多数都是在单一的场景中完成的。


比如《猪生》中，遭遇婚内强奸的女性，自始至终都在一张床上控诉，她身下不停蠕动的床单，给人带来了无限遐想；


《倍数》中，一个被诬陷杀死自己孩子的母亲，也是在一个玻璃屋中讲述了自己的悲剧；


《Bovril Pam》中，女主更是坐在打印机前，伴随着打印机抑扬顿挫的声响，完成了自己对于性解放之夜的回想。


所以说，《听见她说》在场景的安排，并没有做到十全十美，依然有着很大的进步空间。
当然，以上种种，并不是在吹毛求疵地批评这部剧，毕竟，作为国内首部女性独白剧，它能存在，就预示着社会意义必定大于商业价值。
迄今为止，它才推出了一集，说不定，好戏还在后头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