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不其然,到了南站,候车室和出站口都空空荡荡,与往年的情境大相径庭。往年这个时候,人们都陆陆续续返京了,站内站外都人头攒动,热闹得像赶庙会似的。但今年,太冷清了。我等了大概有俩小时,终于趴了个活儿,去丰台的,路不远,满打满算这单能有三十块钱,但苍蝇肉也是肉,这时候,能见着钱就算是幸福的事儿。乘客上了车,我打量了一番,口罩、防护眼镜和帽子给他糊得死死的,根本看不见人的清楚面目。一路上,他噤若寒蝉,连喘气儿的声儿都听起来如此小心。我平日爱搭腔说话,但这个节骨眼儿上,声带和喉管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。路上车少得可怜,很难想象一个平时堵得水泄不通的城市会有这般样子,虽说过年的北京本来就是半个空城,但今年,空得可怖。平时得开半小时的路,我花了十来分钟就到了,这开车体验给了我一种职业上的错觉,就好像自己开得不是出租车,而是 F1 赛车似的。乘客隔着扒小龙虾用的手套戳着屏幕,付了款,之后轻轻拉开车门,又轻轻推上,慢慢消失在我的视野中。我放低车速,在周围转悠着,期待能有新的单子,但疫情让祈盼全然落空,一天下来,就跑了那么一单,三十三块钱,连饭钱都凑不够数。后来的几天,理应是返程高峰,按常理说,出租的活儿最容易干,但航站楼,火车站,巴士枢纽,处处都空空如也。零星冒出几个操着异乡口音的旅客,也没有打车的意思,都捂着厚厚的防护器具,用发闷的声音给亲属拨叫着电话,让亲属来接他们回到安全的住处。我虽然是北京土著,但疫情里,我活像个游民,在这个不久前还有着两千多万人的辖区内,漫无目的地闲逛。三里屯,没了灯红酒绿,也没了俊男靓女;天通苑,没了操持东北口音,介绍房屋的中介;国贸,没了嚷嚷着拼车回燕郊的司机;长安街,也都徒剩那些宏伟的建筑,一派庄严。我每天坐在车里,观察着城市,同时也渴望着有人能打个的,让我开开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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