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上海当了35年公证员，亲历出国潮、购房热……

抱人

口述：上海市东方公证处业务指导室主任 陈旻
整理：刘雪妍
1985 年我从华东政法学院法律系毕业，进入上海市公证处。第一次穿上公证处的制服时，我想到了锦江饭店，他们的车都有窗帘，制服也很考究，穿上就觉得精气神都不同了。再戴上有国徽的帽子，随时提醒我们是顶着国徽办事。
在我工作的 35 年中，出具了一份份公证书：最开始为市民出国做公证，后来为重大工程招标做公证，再到后来涉老百姓房产、婚姻等公证越来越多。我们见证了国门一步步打开，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富足。公证的窗口也是窥视社会的一扇窗口，以前大家为了出国 " 挤破头 "，半夜来排长队办公证。现在，反倒是外国留学生来办公证学历，要拿回国或再深造。装订室里随手拿起一份公证，都是留学生的。我们看到，" 出国潮 " 变成了 " 中国热 "，这个国家、这座城市对大家越来越有吸引力。
出国如潮水，市民想改变命运
上世纪 70 年代，我国国门紧闭，那时谁有 " 海外关系 ", 大家避之唯恐不及，随着改革开放国门打开，出现了全国性的 " 出国热 "。要去国外工作，需要 " 工作经历公证 "" 技术职称公证 "；要去国外留学，少不了 " 学历公证 "、" 成绩公证 "；去国外探亲，也得提供 " 亲属关系公证 " ……于是，曾经鲜为人知的公证机构，成了 " 香饽饽 "。
那时的公证处，真的忙。当时公证机构分市级和区级，部分公证事项只有市级能做。我们那时在吴兴路 225 号（现市司法局所在地）办公，出国的人像潮水一样，有人半夜就来门口排队了，上班时，铁门外总排着百米长队，保安一次只能放一定量的人进来，否则里面会 " 瘫掉 "。
很多人出国，是想改变命运。那时我们月工资只有 36 块钱，留学需要近万元，但很多家庭凑钱送孩子去读书。当时能去的国家只有日本和澳大利亚，要先拿到护照，还得有海外亲戚做担保人，再办好各类公证才能出去。


陈旻介绍公证处的历史
那时市民带来的文件比较混乱，出生证没有，户口本是手写的，结婚证形式不一，很多人结婚多年都没领结婚证，更别说 " 亲属关系证明 " 和 " 学历证明 "，有的不用核实，一看盖章就知道是假的，有的没有高中毕业证明，就用职业高中、函授证明 " 浑水摸鱼 "，后来我们去市里汇报，教委专门出了高中毕业证明。
身份证、户口本、房产证、结婚证、学历证明……我们手工抄下这些基本信息，像 " 办案 " 一样层层调查，去外事办、申请人出生地、单位等部门核实。领导审批好了，再拿去翻译成不同语种，打印装订。那时大家每天都非常忙，但说实话，效率不高，有时两到三个月才能给一个人出具好文书。
土地出让、外资引入，城市建设红火
我还记得，在南浦大桥招投标过程中，大桥总指挥部面对众多的投标方，难以对其的主体资格进行实质性审查。邀请公证人员参与后，由其帮助审查招投标文件和招标、开标、决标、评标程序的合法性、严密性和可操作性；并根据评标办法，监督整个评标过程，最终评出设计科学、质量保证、价格合理的施工单位，中标和未中标单位均表示满意。南浦大桥最终如期建成，为此，大桥总指挥部专门为公证员请功。
1991 年 9 月 1 日，上海市公证处迁入现在的凤阳路 660 号。这一年，上海市公证处与浦东金桥出口加工区、外高桥保税区、陆家嘴金融开发区等三个开发区签订合作意向书和公证服务协议，公证处为三个开发区的启动、运转服务，办理了一大批土地使用权出让和引进外资的公证。


上海公证处的老牌子
我们民事部的业务中，也有了大量诸如房屋买卖、赠与及委托合同公证、公积金贷款、抵押贷款的公证。境外人在上海买房的变多了，也会来办理房屋买卖合同公证。那时上海开发了很多楼盘，有大量的外销房公证要做，我们整个单位只有 40 余名公证员，忙的时候，每人一天要承接 80 余件办证事项，青浦、奉贤到处跑。
外销商品房买卖市场一度曾比较混乱：一些无经营资格和预售权的发展商，擅自与人签订销售合同，结果损害了购房者权益，纠纷时有发生。为此，上海制定了外销房销售合同必须予以公证的规定，由公证部门对销售方的主体资格予以审查，确保合同内容的合法性和真实性，有效减少了产权纠纷。
钱袋子鼓了，公证深入市民家庭生活
以前大家按部就班，房子工作都是国家分配的，日用品也凭票买，没有什么个人财产需要公证。随着经济飞速发展，人们的钱袋子鼓了，国内经济、民事等方面的公证多了起来，包括房屋动拆迁中的合同公证、财产公证和领养公证等。在传统观念中，立遗嘱是不吉利的，但随着人们观念的更新，不少人也开始认识到，这是一种法律赋予的处理自己财产的权力，办理遗嘱公证的，除耄耋老者和病危者外，身强力壮中青年的人数不断增长。
婚前财产公证曾在 21 世纪初有很多讨论，有的小青年明天要结婚了，今天丈母娘还会逼他来做公证，还有人来找公证员给他们分财产。当然，非自愿的公证我们不能办，财产也要根据证据来界定。生活小康了，法律也逐步完善了，这些问题在《婚姻法》重修后都不存在了，因为有了法律明确规定，这项公证已经不需要了。


东方公证处历任公证员
老百姓有时会把我们当作司法机关，但公证处只是证明机构。以前家庭遇事，由家族中德高望重的 " 老娘舅 " 来定夺，现在人们来寻找 " 公证 " 这个 " 老娘舅 " 居间调停，虽然清官难断家务事，但市民法制观念增强，对解决纠纷也有很大助益。
2008 年，上海市公证处正式改名为 " 上海市东方公证处 "，与其他公证处站在同一起跑线上。去年起，上海市所有公证机构全面上线 " 智慧公证 " 系统，市民办理公证业务越来越方便，有的事项市民 " 一次都不用跑 "。
公证的发展得益于改革开放，得益于市场经济的蓬勃兴起，得益于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，同时公证机构也为市场的规范运行保驾护航，为社会纠纷的预防起到重要作用。公证深入市民家庭生活，是我们生活更加开放和法治化的象征。公证，求的就是一个公正，做了这么多年公证，我也有种工匠精神，能帮普通老百姓出个证明，给大家办好事，很有成就感。
栏目主编：张骏 本文作者：刘雪妍 文字编辑：张骏 题图来源：文内照片均 刘雪妍 摄